开元十三年（725），二十五岁的李白离开家乡四川，在长江中乘船东行，当年便进入今天江苏省境内，盘桓在金陵（今江苏南京）一带。次年，李白基本上都在江苏南部和浙江北部、西部等地游历。初到吴越（江浙）的李白，一下子就掉进了江南的温柔富贵乡，陶之醉之。从保留至今的李白诗歌看，当年，也就是李白二十六岁这一年，是他一生中过得最“美”的一年：寄情诗酒，流连风月；游山玩水，观赏江南美女。所有这些，他都写进了诗歌。
《杨叛儿》、《对酒》两首诗，是李白流连风月生活的记录。请看：
君歌《杨叛儿》，妾劝新丰酒。
何许最关人？乌啼白门柳。
乌啼隐杨花，君醉留妾家。
博山炉中沉香火，双烟一气凌紫霞。
——《杨叛儿》
蒲萄酒，金叵罗，吴姬十五细马驮。
青黛画眉红锦靴，道字不正娇唱歌。
玳瑁筵中怀里醉，芙蓉帐底奈君何！
——《对酒》
有歌曲，有美酒，才子佳人，半推半就，眼色迷离，心旌飘荡。李白显然是喜欢这种生活的，不然他也不会煞有介事地写下来，而且写得这么美。
风流才子出入风月场所，少不了要做诗赠给佳人。《陌上赠美人》、《赠段七娘》，就是这一类作品。如下：
骏马骄行踏落花，垂鞭直拂五云车。
美人一笑褰珠箔，遥指红楼是妾家。
——《陌上赠美人》
罗袜凌波生网尘，那能得计访情亲。
千杯绿酒何辞醉，一面红妆恼杀人。
——《赠段七娘》
才子笔下，美人无不富贵华丽，有倾国倾城的姿容。
当然，除了跟风月女子缠绵周旋，李白也有一班志趣相投的朋友。《金陵酒肆留别》是脍炙人口的诗篇，它从一个侧面、片段反映了李白在金陵跟这类朋友相处的快乐。请看：
风吹柳花满店香，吴姬压酒唤客尝。
金陵子弟来相送，欲行不行各尽觞。
请君试问东流水，别意与之谁短长。
美好的江南风物，情深意长的亲戚朋友，不惟令李白徘徊不忍去，也令千百年之后的我们艳羡不已。
这一年，流连风月场所之外，李白也有纯洁健康的审美享受。《越女词五首》、《浣纱石上女》、《采莲曲》等诗中所描写的吴越美女，都是活泼、健康、美丽的民间女子。请看：
长干吴儿女，眉目艳新月。屐上足如霜，不著鸦头袜。
吴儿多白皙，好为荡舟剧。卖眼掷春心，折花调行客。
耶溪采莲女，见客棹歌回。笑入荷花去，佯羞不出来。
东阳素足女，会稽素舸郎。相看月未堕，白地断肝肠。
镜湖水如月，耶溪女似雪。新妆荡新波，光景两奇绝。
——《越女词五首》
玉面耶溪女，青娥红粉妆。一双金齿屐，两足白如霜。
——《浣纱石上女》
若耶溪傍采莲女，笑隔荷花共人语。日照新妆水底明，
风飘香袂空中举。岸上谁家游冶郎，三三五五映垂杨。
紫骝嘶入落花去，见此踟蹰空断肠。
——《采莲曲》
细品这些诗篇，我们可以看到李白对年轻女子的审美标准：眉目清秀、肌肤白皙这些公认的标准（杜甫也曾念念不忘江南女子的白皙肌肤，其《壮游》一诗有句曰“越女天下白”）之外，他显然偏爱俏皮活泼、热情好动而又略带羞涩神情的女子。
李白初游吴越的快乐，不光可以从上边所举诗篇感觉到，也可以从他第二次重游吴越时所作的诗歌中看出来。开元二十七年（739），三十九岁的李白虽然还对扬州游侠少年的生活做派赞不绝口，但是，这一次，他的兴趣主要放在游山玩水和跟官场、道教界朋友周旋酬唱上，不再对出入青楼、流连风月表现出浓厚的兴趣。这一次游吴越所作的《送侄良携二妓赴会稽戏有此赠》，颇堪玩味。诗如下：
携妓东山去，春光半道催。
遥看若桃李，双入镜中开。
我所说的颇堪玩味，主要是指，这一次重游吴越，李白已经甘于充当冶游艳事的旁观者：目送年轻人（堂侄李良）所携两位妓女桃李一般的漂亮背影，渐行渐远，直至融入旖旎的山光水色之中。
2010-3-18
(责任编辑：欧阳青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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